专访《合约男女》导演及搭档刘国楠、丛晓：每个灵魂都值得被尊重

Q 这应该是刘导第一部轻喜剧电影吧。

刘国楠 也是第一部独立执导的电影，处女作。其实同时也在筹备其它的戏，因为演员档期的事，包括剧本的进度，这个项目就先上来了，正好投资公司找到我，各个方面比较成熟，就拍了。我觉得就是机缘巧合。这是郑秀文第一次跟大陆导演和大陆摄制组合作。她也希望能够听到导演对剧本的想法，所以香港电影节的时候我就去了，正好见面。把故事跟她聊了一遍，那天开完会，郑秀文就拍板了，确定上这个戏。拍的时候，我觉得郑秀文的那种节奏感跟演员不一样，因为她是个歌星，经常唱歌，她的那种情感的流露，音乐节奏的情感流露和学表演的那种情感流感是两回事，是两种感觉。所以很多人喜欢她那一挂的，就像我们拍《黄金甲》的时候周杰伦跟巩俐母子之间的情感，现场你看到他表演的时候，他的眼神出来对母亲的心疼、难过，你感觉特走心，因为他没有技巧可言，他只能用音乐表达情感的方式，用歌唱的表达方式去走心，来找那个情感发挥点或者发泄点。郑秀文也是，其实她的痛哭和走心的那个情感基本上没有所谓的表演技巧，她就是走心表演。

丛晓 她有自己的一个表演方式，形成郑秀文节奏，她的节奏不是跟其他演员相同的，尤其他们刚上来演的都是刚相识的戏，因为郑秀文在自己的表演节奏里，张孝全又是一个不同地区的，台湾地区的演员，跟一个香港地区的演员，两个人的结合自然有尴尬的化学反应弥漫在空气，所以你怎么都觉得这两个人同处一室，浑身都是别扭。但是又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点可以彼此吸引的东西，所以自然地让这两个人产生了我们本来想要的戏剧效果，通过他俩自身的不同碰撞出来了，我觉得这个很难得的。以致于到后面他们渐渐地彼此熟悉了，也彼此熟悉对手的节奏之后，可能就渐入佳境，再加上导演在现场对于表演上的一些控制，比如说对于郑秀文的控制和对于张孝全的控制，让他们怎么形成一个有机的协调，这样会让你看到不一样的喜剧方式。

《合约男女》片场照，刘国楠导演与他的搭档丛晓。

Q 剧本本身也是很成熟？

刘国楠 对，剧本当时基础还算不错，等于我在拍摄之前，法国部分不说了，法国部分是丛晓帮我重新修改了一遍，但是国内部分前三分之二是我在开拍之前做了一稿导演拍本。做导演拍本之前临三、四天就要开拍了，还是一个星期，我忘了，又去了一趟香港跟张孝全和郑秀文开会，他们各自准备了很多案头的问题。但是他们准备完这个案头问题的前两天，我把我的导演台本发给他们了，两个人都是见过面的时候说导演我昨天刚看完你的导演台本，我们这些问题都解决了。张孝全写了很多东西，每一页、每场戏写了问题，他看完导演台本，他去我的房间谈的时候，他带着这个，我说你很用功，很棒。他说不是，导演，我找的这些问题，今天上午我看完你的导演台本这些问题我都不需要问了，能解决了。我也没想到我会驾驭一个喜剧题材。

丛晓 但是我觉得在现场的沟通和现场的控制，对于喜剧现在呈现的元素还是比较重要的，可能剧本里有些东西并不是我们所要的笑点。但两位演员在一起表演，就产生了一个特别奇怪的化学反应，以致于你觉得这个很有意思。

刘国楠 郑秀文那个角色叶瑾，我们在做人物的时候，如果只是说一个霸道女总裁，一个金领和我们大家熟知的，天天能见到的快递员的爱情故事，谁都不会相信。所以当时我接到这个剧本就在想怎么样让这种不合理合理了，那么我们其实要设置几种悬殊，就是几种反差，首先原剧本是女总裁金领和一个草根、快递员的爱情故事，本来就不合理。我们就要怎么做成不合理的合理性。因为很多电影都不存在不合理的合理性，看似极不合理，但是你要用你的方式做到它合理。比如叶瑾这个女人她其实是一个内心很脆弱的人，但是她外表就是铜墙铁壁，她其实还是希望能够有爱或者付出爱，因为爱的最高级别就是付出。

张孝全的角色肖博这边呢？我就在想，我们怎么样去设置这样一个快递员，让观众一看就觉得他不合理，又合理，怎么样让他合理？我一直在想。有的快递员是骑着摩托车的，有的快递员骑着自行车，有的快递员骑着电动车，我在找所有的摩托车资料的时候，我就否定了道具准备那种普通的带着两个大箱子的电动车，千万不要这样，因为太LOW 了，太落地了。他既然是一个退伍军人，又是一个伞兵，其实他是有自己追求的，他向往自由，他爱好很多。那么我们从电影里分析说他的哥哥也是伞兵，他也是伞兵，他退伍以后还是喜欢自由的生活。他的摩托车包括他的住处都是很流行的一种趋势，就是机车族，穿得很酷，我选择的职业跟我的爱好是连接起来的，而他的灵魂跟他的职业又是一个极大的反差，因为他的格调、他喜欢的机车，因为机车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刘国楠导演在拍摄现场与郑秀文、张孝全讲戏。

Q 做完这部电影，有没有什么遗憾的地方？

刘国楠 投资方最早他们给了我55天，就是总周期，我48天完成了。所以你说在整体上有没有遗憾呢？当然后期剪辑的时候丛晓也帮了不少的忙。有的时候我犹豫，第一版剪出来是126分钟，现在是97分钟。所以这半个小时是怎么剪掉的，丛晓帮了我很多。有些戏舍弃掉了。包括林雪的戏，林雪和孝全的戏。有些喜剧的地方是衡量了好多次，拿掉还是不拿掉，有些过程上的戏。你看到多的点是没有了，不管情感的地方，还是有意思的地方，我觉得点到为止。因为有的时候我在后期上克服自己割舍的过程是有痛苦的，这个过程一定是痛苦的。为什么很多导演我觉得真的，这个花费的那么辛苦，抢拍，抢了那么多。包括快递公司的戏，肖博的戏，剪掉了。为了节奏，点到为止，其实清晰地简单告诉观众就够了，没有必要去迷恋。很多导演都会迷恋，我自己也会。就是觉得这场戏其实拍得棒的，要不然保留吧。剪掉了再拿回来，都有过这个过程。但是其实你就需要有放弃迷恋的过程，割舍的过程，矛盾点拿掉。让它的节奏更好，让故事呈现的更顺畅，拿了不少。有的时候我觉得情怀的地方应该再延长一点，延宕一点。

Q 后半部分在法国拍摄，工作人员也有法国人？

刘国楠 对，法国人。因为中国工作人员不太习惯去吃下午茶，其实他不是下午茶，他是全天茶，有点心、三明治、水果、咖啡机、茶水，你就过去拿杯子倒，只要你不是在工作中间，你随时去吃，随便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全天候。那是现场，等会我可以给你找照片看，都是一种享受，我们的工作环境。因为中国工作人员习惯了干活，不敢离开现场，很少离开现场，他发现他们都不去吃，他就找烧烤的签把三明治全切成小块，串成串，拿着一个托盘挨个送到我们跟前。他也去拉大线，也去挪监视器，也去扛灯架，也去推大炮，干很多杂活。当我们正拍的时候，试拍，基本稳定的时候，突然看见那个小伙坐在草坪上拿个小本在那写，我就问我身边的法国工作人员。他就过去看了一下，悄悄过来说他在写剧本。他是法国一所大学里学编剧的。他们是来现场学导演的。

丛晓 因为我们在海边，经常下雨。让我特别感动的是，很多工作人员一到下雨，咱们就歇工了，就睡觉了，自己洗洗衣服，休息休息不是挺好的吗？法国工作人员不是，我们着急，我们主创在等，因为歇工一天就有制作费。我们就一直着急的说什么时候雨停，今天可不可以停了。但是没有想到连法国的司机，开大巴车的司机，一会儿出去看一下，一会儿出去看一下，我就不明白他穿来穿去地看，后来他突然冲过来说，太好了。我们说怎么了。他说天等会就晴了。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我一直在观察，马上太阳就出来了，我们可以走了，他很开心。他觉得我拿了这份工资，虽然我只是一个大巴司机，但是我进入这个剧组，这个剧组的拍摄好坏对于我来说是一种成就感，我有一份责任，所以我要去操心，我要去关心这个天气，我希望祈祷这个摄制组今天能拍。

我们在现场的时候有下午茶，这个不知道讲好不好，因为都是一次性的杯子，我们中国工作人员用一次性杯子都习惯了，可能接完水，喝完了一杯咖啡就扔掉了。法国的工作人员不是，他们弄晾干架那种，一根一根绳子，拉了大概四五根、五六根那样，每一根上面夹了很多夹衣服的小夹子，就是咱们晾衣服的衣服夹，他们喝完了水之后把杯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夹在上面。用夹子夹在绳子上，再喝水的时候拿自己的杯子再去接，我觉得太感动了，其实真的是环保意识一点一滴地去做。包括我们幕后的一些事情，包括电影所传达和想表达深层的东西，我个人总结，就是每个灵魂都是值得被尊重的，我们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也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你身边所让人瞧不起的职业。

《合约男女》片场照，刘国楠导演与张孝全。

刘国楠 包括我们在诺曼底选择叶瑾的法国房子的时候有很白、很漂亮的花园式的，门口就是一片湖，很漂亮，内景的拍摄角度非常的丰富。我最后都否定了，我就定了这样一个房子，其实是诺曼底的建筑风格，都是那样的房子。我进到这个院子，因为那个房子主人在那住的，并且门口还有一幢房子是金巧巧在电脑里对话的过程中身后的那幢房子。其实那两幢房子在一个院里，正好这样的话一个院两个戏都能拍了，这个红白相间夜景的房子，我一看觉得很像我们看动画片里的童话故事里的房子，我一定要给叶瑾这样的心态，其实她内心曾经是很丰富的，她对着生活的憧憬、爱情的憧憬，以后所有的婚姻生活的憧憬，包括自己孩子的憧憬，她其实内心是这样的。

丛晓 包括在法国拍摄的时候你们看到桌子上放的那些道具，这是法国人非常厉害的一个地方，你拍的是什么年代的，包括你这个家庭，你想设置这个房子的主人是多大岁数的人，多大年龄的人，他用的东西，比如说今天是一个老人家的房子，他用的东西很多都是可能用了几十年的东西，所以你们看到很多的茶具其实都是真的法国80 年代的，甚至70 年代的东西。

Q 还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吗？

刘国楠 我到现场的红房子看景的时候，看到有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人背靠着拿一个小伞壶在那一盆花一盆花地浇，浇完之后怎么摆，摆完之后往后站，看着窗台上怎么摆，挂在那，他就重新挂，一遍一遍的。他们说这是我们的道具，握手，我说你辛苦了。我就进去看，每个房间都看一遍陈设，还有院子里。第二天中午开拍，我到了现场，他还是挨个一盆花一盆花地浇、摆。他是法国很多片子的美术师，甚至是美术指导，他的职责是这些花是道具的话我要把花一盆一盆浇好，我摆在最好的位置，我看着最舒服，最好看的那个面。这是中国道具美术看不到的，（他们会觉得）摆那就可以了。太阳直射的时候，那些花会弯下来，会有点懈，会有点蔫，他随手拿喷壶喷，拍完一个镜头他就过去检查，拿着喷壶喷。一看叶子掉了，他去调整。C

法国外景地，摄制组正在调试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