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门邪道 | 那些不为人知的电影界潜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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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乐来自《黑暗中的舞者》
“The art of our time is noisy with appeals for silence. A coquettish, even cheerful nihilism. One recognizes the imperative of silence, but goes on speaking anyway.”
---- Susan Sontag
“我们这个时代充斥着渴求静默的喧嚣声。
一种迷人甚或愉悦的虚无主义。我们承认静默的力量，但还是继续说话。”
---- 苏珊桑塔格
一九九五年三月十三日。
哥本哈根。
拉斯·冯·提尔。托马斯·温特伯格。克里斯丁·勒维瑞。索伦·克拉格·雅格布森。
四位丹麦导演签署了Dogme 95。
立誓遵守十条拍片守则。
第一条：影片须在实地拍摄，不可搭景或使用道具；
第二条：不可制作脱离画面的音响，不可制作脱离音响的画面；
第三条：须手持摄影机拍摄，影片的故事不必在摄影机在场的情况下发生，但影片的拍摄须在故事的发生地点进行；
第四条：影片须是彩色的，不接受特别的照明；
第五条：禁止进行光学加工或使用滤镜；
第六条：影片不可包含表面行为(如谋杀、暴力等场面)；
第七条：禁止时间和空间上的间离（影片必须就发生在当时和当场）；
第八条：不接受类型电影；
第九条：影片规格须为35毫米；
第十条：导演之名不可出现在职员表中。
“我谨此立下上述贞洁誓言。”
实际上这个实验的戏谑以及嘲讽很明显。
导演们签署自己起草的誓言时直嚷着：“喂，我们不能这么干”。
笑声中二十五分钟里就完成了誓言。
导演们说：“如果你感到陷入平庸，那这就是一条极好的规避策略和一个极棒的群体。”
“这是一次斋戒，可以清洁身体系统。一次纯化，甚至一次治疗。”
就像每位音乐家，于某个时间，某个地点，都会想重新回到最基本的东西，回到不插电表演，这就是誓言要做的。
不用太多外在分散注意力的花哨技术。
回归电影本身，即故事和角色。
左图：《白痴》 右图：Richard Kelly《The Name of
this Book is Dogme 95》
一直到98年，几位导演中的代表，拉斯·冯·提尔才拍出几乎符合道格玛95宣言的电影，“良心三部曲”（Golden Heart Trilogy）的第二部，正式入围戛纳电影节并提名金棕榈奖并获得许多奖项的《白痴》。另两部是《破浪》（又名《爱情中不能承受的痛》）以及冰岛歌手比约克主演的《黑暗中的舞者》。冯提尔的“良心三部曲”是最受影评青睐也是奠定他在电影史地位的作品。
凡是观看过的他的电影的人，都很容易注意到他的电影都有一种黯淡阴冷之美。沉痛的调子也大概滋生于导演生长的北欧地区漫长的寒冬。喜欢看这类把美一点点撕裂，极度压抑中痛苦的狂欢的，喜欢疯狂纠结于探寻人生意义的，喜欢上帝视角的讽刺与嘲讽的，喜欢自虐或者求虐的朋友们真心推荐去刷一遍冯提尔的电影。倾向严重者请一定绕道而行，心灵强大者请务必一看。也顺带推荐雅歌塔·克里斯多夫的《恶童日记》（豆瓣一万人评分8.6/10）。
冯提尔热衷于对恶的探讨。自己也曾一度患上抑郁症。他的电影豆瓣很多短评都是“看不下去太压抑了”，“看了十分钟就觉得莫名压抑”，“太纠结了看的内伤”之类。然而因为有他的思想广度在背后支撑，他的电影几乎都很值得深挖。除了大家最爱的Cult片之王昆汀·塔伦提诺，拉斯·冯·提尔绝对是现在依然在创作的最邪门的导演。
良心三部曲《破浪》《白痴》《黑暗中的舞者》
从《破浪》开始，冯提尔抛弃了追求技术层面精巧的审美，转向Dogme 95宣言实践。《破浪》共有八个章节：新婚，蜜月，孤独，罹难，怀疑，信念，牺牲，和葬礼。
《破浪》电影章节
冯提尔完全摒弃电影技巧，手持摄影，直观感觉像是家庭自制录像，并且有很多面部特写。最震撼人心的场面几乎都有面部特写构成。特写更加回归演员本身，因其更加考验演员的演技与表演力。
《破浪》电影中面部特写
女主角强烈的信仰，作为打着世俗伦理的伪善的光辉对立面。《破浪》作为Dogme的实验，“良心三部曲”的第一部，是对良心的拷问。
《破浪》电影截图
而《白痴》作为冯提尔打上了Dogme标签的代表作，与《破浪》和《黑暗中的舞者》非常的不一样。冯提尔在《白痴》中欢唱的实践Dogme宣言，依然采用手持摄影，大量性器官的直接裸露镜头直接挑战道德和观众的底线。故事依然是一个边看变让观众一直问“怎么是这样？WTF！”的故事。一群正常人想装疯卖傻装作白痴来对抗中产阶级或者社会的伪善，逃避现实。
《白痴》电影片段
扮瞎子的人因为眼睛被遮住而能将眼光导入心灵深处、扮聋子得人也因为耳朵被堵住而能拒绝所有得噪音。
但是最终发现作为社会人，根本无法脱离社会成为自己心中快乐的白痴，在自己最重要的人或者事面前也无法装作白痴，白痴运动彻底宣告失败。而到底哪一种人才是真正的白痴呢？装疯迷窍还是装聋作哑？
影片中有一句台词：“白痴是人类的未来。”
《白痴》电影片段
发泄，和快感都是短暂的。
颠覆，改变，再颠覆再改变，再看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还是一样。
左图：《白痴》截屏 右图：冰岛后摇乐队
Sigur Rós异曲同工的专辑封面(2008)
作为从《破浪》到《黑暗中的舞者》得过渡，良心在《白痴》中已成为带来痛苦的枷锁。
《破浪》是在讲良心的拷问，那么《白痴》中则是在讲良心对人的束缚。
《白痴》电影截图
最后一部《黑暗中的舞者》获“金棕榈奖最佳影片”，女主角是冰岛独立歌手比约克，画风诡谲的一名奇女子，但在这部电影里你一点也看不到她个人的影子。电影中依然用特写表达细腻的情绪。本来比约克只是导演请来负责电影配乐的，但结果冯提尔却大胆的发掘了她可以作为女主角的惊人的表现力，邪门的用了一个歌手来撑演技。
《黑暗中的舞者》电影片段
这部电影的抑郁程度堪称精神。多机位DV的记录手法继续让人想发晕呕吐。冯提尔继续发扬Dogme精神，在这部电影不借技术展现世界的黑暗面。个人是天使，而社会中的个人则变成了恶魔。正如古斯塔夫的《乌合之众》所宣扬的一样：
个人一旦成为群体的一员，他所作所为就不会再承担责任，这时每个人都会暴露出自己不受到的约束的一面。群体追求和相信的从来不是什么真相和理性，而是盲从、残忍、偏执和狂热，只知道简单而极端的感情。
《黑暗中的舞者》强迫观众面对自身的现实，面对恶。Dogme 95 规则下本来也不论技法，单纯的来讲，这是一部充满戏剧性镜头的好片子。
《黑暗中的舞者》电影片段
但观众不会选择再看第二遍。因其第一遍就让人全线崩溃，被击碎。
良心从《破浪》的光辉，沉沦为《白痴》中带来困苦的枷锁，终于在《黑暗中的舞者》中成为两者纠结的混沌与矛盾。
《黑暗中的舞者》电影片段 “To be honest, I really don't care.”
“良心三部曲”对恶的揭露，产生的启示录样的作用，其对人产生的震撼，与Dogme 95 脱离不了干系。不论是哪种形式的艺术，观看者的注意力都是有限的。无法去被浮华的电影技巧辞藻分散注意力，Dogme 95保证了观看者只能关注故事以及演员本身。
插播一句八卦，冯提尔除了“良心三部曲”还有“欧洲三部曲”，以及没有完成的“美国三部曲”。，据说老冯至今不敢搭飞机去美国。
“美国三部曲”旨在批判美国社会，其中妮可·基德曼主演的非常出名的《狗镇》（豆瓣五万人评分8.5/10）是冯提尔宣布退出Dogme 95的作品。
正如他们签订誓言的时候所说的，一旦誓言本身也成为了一种形式上的束缚，那么就可以立即退出。
Dogme 95 Vow of Chastity
Dogme 95。是以自身开始想要改变潮水方向。
它反对法国新浪潮电影的个人主义。反对美国好莱坞电影的技术主义。
好莱坞追求的技术之上，在他们眼里是对电影真实性的本末倒置。
在当时也可能是在今天，追求外在的形式被过度的吹捧，真实的内在情感反倒被置于附加的位置。
Dogme 95，是限制却也是自由。
将创意限制在规矩方圆之中时，它必须打破枷锁而出。
正如冯提尔自己笑着说的这根本不可能完成一样，它本身就包含了规则以及对规则的打破与挑衅。
Dogme 95运动在冯提尔的带领下信奉“以暴易暴”，以形式主义批判形式性規范。
利用集中而夸张的真实，戏剧感的场景设置。
是对矛盾的集中，同时也是越过表面的真实。
场景，时空，考据之后，更加贴近故事和人的表达。
整场运动以及冯提尔的带着强烈Dogme风格的电影，都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加西亚·马尔克斯，与其代表作《百年孤寂》中魔幻主义的荒诞离奇却触动人心的表达暗自吻合。
道格玛 95运动远远超越时代成为时代的先锋，它对电影初创的回归在电影史上起到了极其深远的影响。这场当初轰轰烈烈的运动早已也随着主要导演的退出而慢慢平静，但在现在依然能看到它对于这些导演，对于很多作品的影响。之前沸沸扬扬的《女性瘾者》（《Nyphomaniac》）依然有很多Dogme的痕迹。是的，《女性瘾者》和惊世骇俗的《反基督》的导演都依然是拉斯·冯·提尔。
正如之前提到的，冯提尔拍的东西，真的很邪门。
《女性瘾者》拉斯·冯·提尔
“Forget about love”《女性瘾者》拉斯·冯·提尔
虽然这项运动已经结束，但它的精神却一直在各领域悄然发挥着影响。。
你会遵照这些设计准则而设计吗？
模仿十诫的道格玛95贞洁誓言，这本身即是非常不可能完成的。
但这其中有最重要的态度。
不论是电影，设计，写作，艺术创作，还是生活本身，越是被周遭的节奏带着走，越应该适时的慢下来自省。任何时刻，我们都不应该将我们所追寻所热爱的事物，本末倒置。去追求经受了过渡吹捧的外在形式，将真实的内在情感置于附加的位置。
我们不用像这些导演们一样用形式去讥讽形式。我们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观众。
只是应当时时提醒自己，是时候，回归事物的本质。抛开拼命打造个人完美形象的朋友圈或者其他社交媒体，抛开跟风所追寻的一切，抛开别人灌输给我们的思想，我们作为个体的本质是什么？我们生活的本质是什么？
没错。就像真实人生不会给你答案，这也是一篇没有答案的鸡汤。
各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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